那是我读二年级时候的事。那天我趴在书桌前赶数学作业,后背突然被狠狠推了一把——“坐成个大虾米样!字写得歪七扭八,你这作业谁能看得懂?”其实是下午体育课跑了八百米,腿还酸着,写作业时肩膀才松下来一点;数学题的数字挤在一起,我本来想写完这页再重抄一遍。可爸爸已经弯腰抽走了我的练习册。
那天晚上我把练习册摊在地板上,对着自己的字发呆:“3”的弯勾翘得太高,“5”的横画斜得像滑梯,连作业本的格子都被我写得歪歪扭扭。我搬来小椅子,在椅背上绑了根松紧带,把后背轻轻靠上去——这样只要一塌腰,带子就会勒得后背发紧。台灯亮到十一点,我写了擦、擦了写,直到手腕上印出笔杆的红痕,最后一页的数字终于规规矩矩待在格子里。
第二天早上爸爸来叫我起床,看见椅背上的松紧带,指尖碰了碰没说话。那天写作业时,他没再拍我的背,只是端着茶杯站在门口看了会儿,说:“椅子太硬,垫个靠垫吧。”我攥着笔的手顿了顿——昨天他骂我时,茶杯放在桌上,水都晃出来了。
之后的一周,我在铅笔盒里放了把小尺子,写作业时用它比着字的横画;每次坐下前,都先把后背贴紧椅背,再把胳膊肘放在桌面上。周三的数学小测,我把卷子交上去时,老师指着我的字笑:“这次写得真清楚,连‘7’的横都没翘起来。”放学回家我举着92分的卷子给爸爸看,他翻卷子的手指顿在最后一页——那页的算式整整齐齐,数字像排好队的小士兵。
“之前是我太急了。”他突然挠挠头,把刚剥好的橘子塞给我,“其实你坐直了,看着精神多了。”橘瓣的甜裹着水汽漫开,我看见他指尖沾着橘子汁,正轻轻抹平我卷子的折角。原来他没说的那些话,都藏在递过来的靠垫里,藏在看我写作业的眼神里。
现在写作业时,我不用松紧带也能坐得笔直,字也能乖乖待在格子里。昨天爸爸路过书桌,帮我把台灯调亮了点:“写慢点儿,别累着。”暖光落在作业本上,我写的“端正”两个字,横平竖直,像我此刻挺直的背。
爸爸,其实我一直都在改呀。下次你要是想提醒我,能不能先轻轻拍我的肩膀,而不是推开我的后背?我会把背挺得直直的,把字写得端端正正,也想你把话说得轻轻的,慢慢等我变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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